第一章:神隐


  小乌这辈子做过最让自己后悔的事莫过于大晚上一个人去撸串。


  那晚上路灯格外亮,正是新年烟火气还没消散的初八,憨厚的烤串摊老板格外大方地送了他一扎啤酒,本着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思想,上班被嘲笑矮子的小乌闷着一口气一饮而尽,全然忘了自己是个半杯倒。


  记忆中的画面只维持到老板诡异的微笑,他迷迷瞪瞪地听到:“我帅么?”


  小乌对着大叔的脸笑:“大叔,你把二维码拿出来啦,谢谢哈.....”


  喝酒误人啊喝酒误人。


  小乌捂着脸想自己怎么就瞎说大实话,如果没有那杯酒,他还能夸赞大叔脸上的痘痘如星斗般排列地很有艺术感,不至于被神隐这么多年。


  大叔.....不,他的本体是个蛤蟆河童,神隐的日子里小乌整日面对一张一言难尽的脸说尽了违心话,原先扯谎能红半天脸的纯真少年一去不复返。


  他抹了把眼泪,仿佛饱经沧桑的老人:“一百年啊,我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夸赞他绿色的皮肤有多么紧致、充满力量,仿佛油画中的天神降世了。”


  “啊——250号床的病人家属在哪?”


  护士皱着眉在病历本上写写画画,病床尾坐着削苹果的黑发少年把苹果塞给望眼欲穿的小乌,走到护士身边应和。


  “现在病人的情况也不是我们的职责范围了,需要联系转院么?”


  少年关心道:“转哪家?”


  护士委婉地回答:“黄山那家,去看一下脖子以上。”


  “我是真的被河童神隐了一百年啊!!是真的!!”


  小乌差点被苹果汁水呛死,强忍着泪花委屈道:“天天对着肌肉发达的河童实在太辛苦了,简直就是把我的审美观丢进洗衣机和内裤袜子一起洗,恐怖谷上旋转跳跃呜呜呜.....”


  “先不说河童有没有神隐人的能力,内裤和袜子不能一起洗。”沉稳的黑发少年纠正道。


  小乌被苹果噎住不住的咳嗽,果肉咳到喉头,他又珍而又珍的咽下去,仿佛沙漠中的旅人含着最后一口泉水,看得被叫做药研的少年直皱眉头。


  “药研先生,今天就可以出院了,实在不放心就带他去看看。”


  “好,谢谢您。”


  护士叹息着推门离开,侧耳还能听到她说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。木门嘎吱作响,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,病房的阳光透过斑驳的玻璃窗缓缓垂下,病房只有小乌一个病人,他捂着胸口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果肉,抬头又眼巴巴地看向沉稳的黑发少年。


  药研下意识摸向口袋,两个50日元的硬币互相碰触发出叮当声,在安静的病房中格外清晰。


  回过神来,病床上的孩子眼神已经黯淡下去,扭捏床单、低垂着一双初生小鹿般漂亮的眼睛,药研叹了口气,轻声说:“你先睡一会,我出去看看。”


  “不不不,给你添麻烦了。”饿坏的小乌回过神来,想起身拦住药研,却没想这里不是神隐空间,没法到处乱飘,一个用力直接滚下床,滚了一身尘土。


  挣扎着爬起来,脑内是剪不断理还乱的记忆。


  听护士小姐说,他已经醒来很长一段时间了,只是什么都不说,肚子饿了也不知道吃饭,但他最初的记忆却是一群护士小姐姐揉着他的脸,说白瞎这么一张好看的脸,怎么就是个傻的。


  小乌是个暴脾气,听到立马睁眼,入目就是大胸长腿护士姐姐们的脑垫波。


  啊,我是傻子。


  只是没忍住流了鼻血,否则也不会有不堪入目的血腥画面了。


  本该马上出院的他又打了一天葡萄糖,享受了整个医院护士的轮番教训。


  被小姐姐说教总比满脸星斗的河童精说教好,虽然有几个差强人意的大姐差点让小乌把二维码脱口而出,最终结果还是成功出院了。


  再之后就是这个叫药研的小哥。


  小乌的记忆并不清晰,除了精神污染的河童,他仅有的脑容量只塞了几个人,根本没有“药研”的容身之处。矛盾的是,身体让他警惕,思想却忍不住的亲近,似乎是很久之前就认识的人。


  从袖子上扯下布条蒙眼,小乌这次才从床底下爬出来,刚感到一丝光明,身体就被支撑着腾空而起。


  “又不是不回来了。”沉稳的声线在耳边震动,仿若叹息,小乌瞬间怔住。


  四下阳光明媚,小乌这才想起药研和自己是差不多的身高,对方抱着他却是轻车熟路,明明纤细的臂膀却温柔又包容,他忍不住放松下来,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。


  “妈——”


  身下的支撑一松,小乌摔在床板上,幸好医院虽穷,床还是够软的,否则一屁股下去他又得住两天。


  药研一松手就后悔了,自责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经不住吓,这要是摔坏了,仅剩的俩钢镚说什么都救不回来。


  现在再也没有比面前这位更珍贵的了。


  药研小心地为小乌拍去身上的尘土,手指停在蒙住眼睛的布条上顿了一霎,又轻轻拍去他领口的灰尘,转而去顺小乌流水般泼洒的柔滑发丝。


  异色眼睛虽然漂亮地让人心惊,药研却不想打扰对方的决定。


  也不愿意让这么个纯粹的、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掺和进时之政府、自己本丸这个烂摊子里。


  但只剩三天,只剩三天了。


  让秋田抱着遗憾死去,他实在不甘心,药研顺发的手不自觉停了下来,手指越握越紧。


  “真是好天气呢。”


  秋田躺在侧缘下,房檐滴滴答答地落着雨滴,盘旋在本丸上空的乌云久久未能散去,相比而言,今天确实是难得的好天气,但药研明白,这离秋田心中的好天气差太远了。


  自弑主后,本就不多的伙伴们接连碎刀,一个月下来只剩下秋田和药研两人。时政默认付丧神可以弑主,甚至把这当成自己人性的证明,曾经药研也是这么认为的,也认为自己永远不会弑主。


  他们的主人温柔又沉稳,是在这个浮躁世界中难得的姬君,虽然总会买些老土的花裙子,因为这个,她总被和泉守调侃不懂时尚,可她生的好看,用现世的话说就是天生的衣架子,每次去现世都被老阿姨们摸着手背,说隔壁哪家小伙子不错,别便宜了那群付丧神。


  姬君总是羞涩的笑一笑,转头就踹DT了几百年的和泉守,平安老刀们最喜欢的节目莫过于这个,连同新选组的刀剑们也乐得看戏,一向迷弟的堀川国广也会放下手里的衣服,看他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微笑。


  姬君总是漂亮又显眼,被瘴气侵蚀时也很漂亮,即使黑红的鲜血侵蚀了她的嘴唇,即使骨刺从她的背部刺出,即使纯粹的眼睛失了神志。


  但面对被溯行军侵蚀的主君,刻在骨子里的契约却催动他们拔刀。


  明明可以预防的,明明可以拯救的,为什么.....


  疑惑与愤怒胀满药研的心脏,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和泉守绝望地把刀送进主君的胸膛,被宣传为“牢不可破”的主仆契约这才生效,总在夸耀自己强大又流行的打刀在绝望中碎刀而亡。


  药研撑着最后一口气,写信质问B级本丸的结界为何被轻易侵蚀,漫长的等待后却被告知F级本丸没有询问的资格。


  久违的无力感笼罩他,等他回过神来,秋田已经五感尽失,连自己坐起来都得靠他帮忙。


  可怜秋田显形不过两年,明天是他的生日,怀抱他想看星星的愿望,药研咬牙走出本丸寻找能给予灵力的审神者。


  可是.....满大街都是已经有了秋田的审神者,用了他们的灵力,“秋田”的存在马上就会被规则抹消,星光也没法走进他的眼睛。


  新入职的审神者不会出现在万屋,出现在万屋的审神者的灵力又不能用,这样紧要的关头,他在街角遇到了这个孩子。


  若是他一直都没有知觉就好了......


  小乌察觉到药研的紧张,暗骂自己怎么就管不住嘴,怎么说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,这把人吓跑了该怎么办。


  他暗暗叹息,上次是静静,这次是药研,自己的救命恩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故事。


  “嘛..咳..有什么需要帮忙么?”


  药研回过神来,两人面对面,距离越来越近,不知名的少年虽然蒙着眼,药研直觉他在看着自己,首先撇开视线。


  “没什么。”秋田挣扎着许愿的样子和面前少年的面貌混杂在一起,药研站起来,像是在逃离牛鬼蛇神,几乎瞬间就下定决心离开:“还记得父母的电话么?”


  “别跑啊,我还没还钱呢。”小乌拽住药研的外套,觉得自己活像要债的。


  “不要了,不要了,过意不去等你父母来再还也行。”药研往外跑的脚步没停,小乌差点没拉住。


  “万一找不到怎么办,滴水之恩涌泉相报,堵泉眼里会炸掉的。”


  难道现在流行做好事不留名?小乌摸了摸自己的脸,更加纳闷了,看护士姐姐的反应也不像是被河童同化成绿的,他核桃仁大的脑核还有星点神隐前的记忆,人见人爱的美少年没道理几百年就过期啊?


  小乌纳闷:我都准备以身相许了,这太伤人了吧。


  难道......


  他害怕被警察带走?


  本着在这个世界的立足之本决不能轻易放跑的思想,小乌以超高难度的动作抱紧药研的大腿开始嚎:“爹,你是我亲爹,我做啥都行,别把我撇这里啊。”


  话音刚落,病房似乎陷入了诡异的安静。


  不是错觉。


  原本还算明媚的病房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黑暗,小乌立马骂出声来。


  “哪个瘪犊子又把我神隐了?”

评论(5)
热度(208)
  1. 共9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想变成一碗糖水

绝赞卡文中
————▼————
一个纯粹的,脱离了低级脑残的笨蛋
杂食主义啥都吃
给我个梗就能真香
讨厌任何拉踩
亲儿子小乌

© 想变成一碗糖水 / Powered by LOFTER